悔改不单是后悔地挤几滴眼泪外加一句道歉（巴刻）

目前的问题是，对悔改的教导、讲论和思考几乎已经消失了——不仅是从后基督教世俗世界中消失了，也从教会信众的生活中消失了。

一、悔改已经成了讳莫如深的禁语

我们常常在教会里听到“悔改”这个词，但对其意义却不甚明了。事实上，“悔改”一词所表达的意义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都很陌生。我们很少听到有关悔改的讲道（读者可回忆一下）；我们也很少彼此谈论悔改；就如维多利亚时代人们不谈性，二十世纪人们不谈死，悔改已经成了说不出口的禁忌语。

我们与该词最接近的时候就是在使用那句老掉牙的谚语的时候。其实在我看来，我们对这句谚语只是一知半解——“结婚匆匆，悔恨绵绵”，那里“悔恨”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不曾这么做过”（只是稍微涉及这个词在基督教语境中的意思），我们对于悔改的理解也止步于此。

我们知道施洗约翰的信息是这样开始的：“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太3：2）施洗约翰下监后，“耶稣就传起道来，说：‘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太4：17）当耶稣第一次差遣十二使徒时，他们“就出去传道，叫人悔改”（可6：12）。

复活当晚，耶稣向门徒显现——“于是耶稣开他们的心窍，使他们能明白《圣经》。又对他们说：‘照经上所写的，基督必受害，第三日从死里复活，并且人要奉祂的名传悔改、赦罪的道，从耶路撒冷起直传到万邦。’”（路24：45-47；注意，不是没有悔改就赦罪！）

五旬节的早晨，彼得满有圣灵能力的讲道让众人觉得极为扎心，以至于众人不得不打断他，问他“人当怎样行”，他回答的第一个词就是“悔改”（参徒2：38）。保罗如此描绘他在以弗所的事工：“又对犹太人和希腊人证明当向神悔改，信靠我主耶稣基督。”（徒20：21；再次注意，没有悔改就没有信靠！）他告诉亚基帕王，他只是向所有人宣讲“劝勉他们应当悔改归向神，行事与悔改的心相称”（徒26：20）。在古代文明的中心雅典，保罗告诉亚略巴古的雅典知识精英们：“神……如今却吩咐各处的人都要悔改”（徒17：30）。

可见在主耶稣、施洗约翰、彼得和保罗的劝诫中，悔改都是首要内容，彼得书信的末了称耶稣“不愿有一人沉沦，乃愿人人都悔改”（彼后3：9）。

福音中悔改的中心地位以及我们主耶稣基督的意旨是我们必须面对的。

二、悔改是全人的改变

前面引用的新约段落告诉我们，悔改是向着神做的；《公祷书》告诉我们，必须要悔改的是我们寻求要得赦免的罪，是我们做的错事，不论是有意还是疏忽造成的。《圣经》所有内容构成的宏大叙事（现今称之为元叙事）告诉我们要这样去理解这些错事：神按自己的形像造人，要让我们在对待祂及对待彼此时彰显祂的性情：爱和公义，真诚和信实，工作中的创造力和喜乐。但是我们道德和灵性系统里出现了一股败坏的力量（其背后是狡猾之魔鬼的毁灭力量）毁了我们，所以我们现在与神疏离，成为怪物。

哀哉，我们活生生成了邪恶又拙劣的赝品！《圣经》描述这种邪恶的力量本身及其表现出的各种形式所使用的名字是“罪”。借着救主基督我们可以被重造，即在此时此地就恢复与神的团契，借着在生活中学习和效法基督而重新与神的形像相符。

广义上说，悔改是头脑、意志、态度和行为上的改变，借此我们接受神对我们的怜悯之工，并从过去以自己为神并借此与神为敌的生命回转，活出新生命，这新生命就是带着谦卑和感恩之心来服侍祂。

悔改是全人的改变，自我为中心、追求自我享乐的模式被以神为中心、为他人谋福祉的习惯代替，骄傲和任性被祷告和敬拜代替。

如今，在这个新生命的框架里每个悔改的行为都是具体的。我发现在我里面有具体的缺点、短处、过失、坏习惯或诸如此类。我祈求借基督的赎罪得到赦免，我在祷告时也求神帮我打破这种模式：从今以后不再一样，并且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同时看看我能做什么来弥补曾经的过犯所造成的关系方面或物质方面的破坏。

这是我们要认真探索的悔改的实际情况，这悔改是《圣经》及《公祷书》奉主耶稣之名对我们的呼唤。

要把悔改的本相说得更清楚就必须更详细谈罪的问题。小心！接下来要宣布的可能令你震惊并感到不可思议。这是因为，罪的欺骗性（关于这一点下面有更多描述）导致我们对自己的了解少得可怜。

三、神的性情和旨意是衡量罪的标准

在我们以治疗为取向的西方文化里，基督教观点大为失落，我们彼此比较外在的行为，并乐此不疲。我们看自己基本上没问题，并肯定自己比其他一些人好，我们真的不知道在圣洁的神眼中自己是什么样子，祂鉴察人心并知道我们全部的意念。

就如医院里的扫描仪把我们身体里面的状况呈现在医生的眼前，创造主的眼目扫描我们的心，显出里面的思想、动机、梦想、驱动力、渴望、幻想、仇恨、敌意和卑鄙，包括我们一知半解的和那些没人提醒我们就完全不知道的，这真让人忐忑。

有一次做扫描时，我头一回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那真让人震惊；每当有人在神的鉴察中瞥见自己翻腾着各样任性想法的内心也会同样震惊。神不会恭维我们，我们的骄傲在一开始让我们很难获知神对我们的看法。然而如果我们谦卑并且诚实，我们终会获知实情，因为我们会发现帽子没扣错，神对我们的诊断是对的。

《圣经》中大量出现的由希伯来语和希腊语翻译过来的“罪”这个词表示箭不中矢，或未达标、不顺服权威或不洁净。未达到的标准、未射中的靶心、被离弃的道路、被触犯的律法、被藐视的权威以及被干犯的圣洁都是属于神的。神的性情和旨意是衡量罪的标准。

罪的道路是为自己而不是为神而活；体贴自己而不顾自己的创造主；不断尝试脱离祂；将祂推离自己；把生活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试图操控神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有麻烦时把神当保护伞。

罪其实是我们里面魔鬼的形像，因为骄傲导致的“自以为是”和“对神的违抗”，它们在我们里面出现之前，是属于魔鬼的（参提前3：6）。

罪是转离那位要我们与祂亲近并敬拜祂的神，以自我为中心代替以神为中心。奥古斯丁曾说“homo incurvatus in se”，就是“人向自己下拜”。

历史上把我们这种固有的对神和神之律法的反叛称为“原罪”（peccatum originale，奥古斯丁造的另一短语）。这个名称虽然没有出现在《圣经》里，却是一个十分恰当的词，不论它是用来表达从第一个人传给我们的性情，还是表达从我们出生那一刻起就存在于我们里面的状态，我们罪的行为都由此而出。

人类在罪中的光景按照《圣经》的描述是具普遍性的。“世上没有不犯罪的人”（王上8：46）。“犹太人和希腊人都在罪恶之下……没有义人……没有行善的……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神的荣耀”（罗3：9-12、23）。在神的眼中，所有人都是有罪和不洁的。

我们里面罪恶的灵破坏我们与创造主的关系，也混乱社会关系；由自我膨胀、不爱神，导致自我膨胀、不爱邻舍；漠视宗教导致残暴；罪恶增多，社会受害。想想保罗所说的三种令人痛心的混乱（参罗1：26-31；加5：19-21；提后3：2-4），以及主耶稣列出的从心里面出来能污秽人的恶（参可7：20-23）。所列出的每一项都能在今天的西方世界找到对应物。

总之，作为我们在神面前状况的标签，罪标志着反叛、污秽、定罪及奴役。

反叛是指我们怨怼、反抗、躲避、轻看、忽视并不顺服神。

污秽是说我们在神眼中都是不洁的——直白地说就是脏；我们令神厌恶，不可容忍，并且不配与祂团契相交。

定罪的意思是我们在神我们的审判官面前都是有罪的反叛者，只能等着承受神的忿怒。

奴役，你可以称之为捆绑或瘾症，指的是我们都在罪的权势之下；我们里面没有原本应当有的对神和对人全然的爱，也不具备这能力。只有借着与主耶稣信与悔改的关系才能结束这种奴役，与主的这种关系能够带来赦免并更新我们的心灵。

这是洞察人类状况的框架，在此框架里可以理解个人及团体的悔改。现在我们明白，悔改不单是短暂的后悔和哭泣，再加上一句道歉的话。悔改的中心是要转身离开过去的错误，完全真诚地祈求神保守我们不再犯同样的错。

现在我们看到，我们一直在思考的灵性世界是罪与恩典的世界：罪败坏我们，使我们永远不能了解并享受神之爱的喜乐，除非基督来拯救我们；恩典则透过基督的死、复活和所赐的圣灵救赎我们脱离罪咎和罪的权势。

现在我明确地立足于《圣经》对于罪和恩典的描述，从一开始我就在对此进行描述，接下来我也将一直站立在这根基上。

（选自作者著《虔敬的奥秘》。）